陇西李暠家族是北魏时期重要的世家大族之一。孝文帝确立门阀制度时 ,他曾取得和山东郡崔、 卢、 李、 郑、 王五姓七家并列的地位 ,上升为北朝第一流的汉士族。后来李唐王室也自附为其后裔。研究氏族问题论著甚多 ,但涉及陇西李暠家族甚少。笔者认为陇西李暠在五姓七家之中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家族。本文试图对李暠门第及其先世 ,李氏家族在陇西势力的崛起 ,李氏仕魏后门第的上升与北魏的关系,李氏家族的衰落等问题进行探讨。

一、 李暠门第及先世

    关于李暠的门第 ,史言 “世为西州右族”,并历举李氏先世官位。今人认为 “(李氏)西晋时又累世为官 ,功著秦陇 ,世称陇右豪族” 。[ 1 ]右族、豪族与士族同语 ,而且李氏又累世为官 ,那么李氏在陇西至少可算是州一级的士族了。《晋书· 李含传》 却言 , “(含)陇西狄道人也 ,侨居始平 ,少有才干 ,两郡并举孝廉。安定皇甫商州里年少 ,少恃豪强 ,以含寒微 ,欲与结交 ,含拒而不纳。商恨焉 ,遂讽州以短檄召含为门亭长。 ” 李含为陇西狄道李氏 ,在西晋时被认为是寒门 ,因得罪安定右姓皇甫商而招致屈就门亭长 ,足见陇西狄道李氏在西晋时门第之微。李暠 , 《魏书》本传言 “陇西狄道人” 。《魏书· 李宝传》 、 同书 《李之传》 、 《隋书· 李礼成传》、 《旧唐书· 李大亮传》,诸人同为李暠之嫡派子孙 ,均言籍陇西狄道,可见李暠籍隶陇西狄道当属无疑。李暠既为狄道李氏 ,当与寒门李含为一族。据此唐长孺先生推论 ,《晋书· 李玄盛传》、《北史· 序传》所举官职 “未必可信”, “疑非士族” 。[ 2 ] ( P83)因此 ,当魏晋门阀盛行之时 ,陇西狄道李氏仍然处于寒门的地位。

    无论 《魏书》 还是《晋书》、《北史》都称李暠为李广之后,那么李氏家族在前汉时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?陇西李氏本秦将军李信之后,李信在秦时任将军,曾俘获燕太子丹,后因领兵伐楚战败获罪。李氏定居陇西狄道始于李信孙仲翔 ,至仲翔孙李尚时又分出成纪一房 ，这就是《史记· 李将军列传》所云“故槐里 ,徙成纪”。

    李尚子广 ,汉文帝十四年 ,匈奴入萧关 ,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,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。历事文帝、景帝、武帝三朝为边将。李广英勇善射,匈奴惧惮 ,号“汉之飞将军” 。然而这位李将军勇武可嘉,仕途凝滞,一生与匈奴大小 70 余战,部下因功封侯者数十人,而自己却功高未尝封侯,终生官不过九卿。汉武帝元狩四年(前 119)李广从大将军卫青击匈奴,因误军期,卫青治李广之罪,李广含恨自刎。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说李广死之日,士大夫、庶民百姓知与不知,咸皆流泪。

    李广三子 ,李当户、李椒、 李敢。李当户早死,李椒为代郡太守。李敢以校尉从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击匈奴右贤王 ,以功赐爵关内侯 ,食邑 300 户 ,代父为郎中令。李敢怨卫青逼杀其父 ,击伤卫青。后李敢从武帝猎于甘泉宫 ,霍去病为舅抱一箭之仇 ,射杀李敢。时霍去病正受宠,武帝以李敢误触鹿而死了结了这件事。李敢女为太子中人,李敢子李禹有宠于太子。

    李广孙 ,李当户遗腹子李陵 ,善射 ,汉拜为骑都尉,率领士卒屯驻酒泉防御匈奴。天汉二年(前98)秋 ,汉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匈奴 ,以李陵率步卒、 射手5 000 出居延千里 ,作为偏师吸引匈奴主力。匈奴单于亲率军 80 000 骑包围李陵军 ,陵兵败投降 , “自是之后 ,李氏名败”。

    李广从弟李蔡 ,从李广一同出仕文、景、 武三朝 ,武帝时以击匈奴有功 ,封安乐侯。元狩二年(前 121),代公孙弘为丞相。后李蔡因侵夺孝景园地,事发 ,畏罪自杀。[ 3 ] (《史记· 李将军列传》)李蔡是李氏在前汉时期惟一官位显赫者。陇西李氏在西汉时期无疑是西北地区典型的武将世家,特别是李广一系因英勇善战而著称于史。然前汉时李氏总的说来 ,仕宦不显 ,结局都很不幸。西汉自武帝 “罢黜百家 ,独尊儒术” 以来 ,儒学渐兴 ,通经入仕蔚然成风,李氏家族成员似乎与此无涉。从李氏名败至魏晋间陇西李氏人物仕途不显 ,门第不扬 ,除了政治上遭受 “李陵之祸” 打击外 ,也可能与没有追随 “经明行修”取官的大潮有关。


二、李氏在凉州的割据及归魏

    陇西李氏在魏晋间沉寂长达数百年之久 ,重新崛起始于李暠。北魏道武帝皇始中 ,以敦煌太守孟敏为沙州刺史 ,李暠被任命为效毂令。孟敏死后 ,敦煌护军冯翊郭谦 ,沙州治敦煌索仙等推李暠为宁朔将军、敦煌太守。北凉天玺元年(399 年)段业称凉王 ,以右卫将军索嗣为敦煌太守代暠 ,  遣二子击索嗣 ,状上索嗣诬构之罪 ,段业遂杀索嗣 ,加暠为镇西将军 ,领护西夷校尉。天玺二年(400 年)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叛 ,拥李暠为凉公 ,建年庚子 ,置百官 ,都敦煌 ,此为西凉建立。[ 4 ] ( 《晋书· 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 )西凉政权中的骨干分子唐氏、宋氏、索氏、张氏、令狐氏等都是西州地区的右族,西凉政权是西州地区豪右与豪强为自保而建立的联合政权。由豪强到凉公是李氏家族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,它使李氏以凉武王家世的社会地位居于西州诸右族之上。

    西凉建立,李暠采取了一些巩固和发展西凉的措施。东取凉兴郡(治今甘肃安西南) ,西下玉门以西诸城 ,领有高昌诸郡;北凉酒泉太守逃奔西凉。次年(401 年) ,沮渠蒙逊杀段业自立 ,其酒泉、凉宁二郡叛降于西凉。西凉庚子七年(405 年)初 ,李暠改元建初 ,遣使东晋表示臣属。为了扫除北凉 ,李暠由敦煌迁都于酒泉。在迁徙过程中 ,李暠还将前秦苻坚迁至敦煌的江汉人万余户 ,中州七千余户 ,以及后凉郭縻之乱时由武威、张掖奔至高昌的数千户,悉徙于酒泉。分南人(江汉汉族) 5 000 户置会稽郡 ,中州人 5 000 户置广厦郡 ,余 13 000 千户置武威、武兴、张掖三郡。在酒泉 ,李暠“敦劝稼穑”, “年谷频登 ,百姓乐业” 。[ 4 ] ( 《晋书· 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 )建初二年(406 年) ,李暠与南凉通好;北凉发兵泉,固守 ,沮渠蒙逊退兵。三年(407 年) ,李暠再遣沙门法泉奉表建康。六年(410 年) ,北凉又击西凉 ,败李暠子李歆 ,擒其将朱元虚。李暠以重金赎回元虚 ,并且与北凉蒙逊结盟 ,北凉退兵。一年后 ,蒙逊背盟攻西凉,为暠子歆所败。

    建初十三年(417 年)李暠忧愤而卒 ,子歆继位 ,改元嘉兴。嘉兴四年(420 年) ,北凉蒙逊又攻南凉。李歆发兵 30 000 东伐蒙逊 ,战败自杀。西凉敦煌太守、李歆弟李恂与兄李翻及诸子弃敦煌,奔于北山。后李恂为州人推为凉州刺史,改元永建。次年(421年)北凉大军围敦煌，筑堤壅水灌城 ,恂乞降不成自杀。西凉亡,共历3主,凡22年。西凉灭亡 ,李暠子孙幸存者四处奔散。李暠孙李宝 ,北奔伊吾 ,依附蠕蠕。北魏遣将讨伐沮渠讳于敦煌 ,无讳弃城逃遁。李宝自伊吾归敦煌 ,修缮城府 ,但此时李宝已无力东山再起 ,于是 “遣弟怀达奉表归诚”,北魏 “别遣使授宝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西垂诸军事 ,镇西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 ,领护西戎校尉、 沙州牧、敦煌公 ,仍镇敦煌 ,四品以下听承授” 。[ 5 ] ( 《魏书? 李宝传》 )显然北魏对李宝采取怀柔政策,希冀借用李氏在凉州地区的威望对新收复地区进行管理、统治。

    李暠子孙除李宝仕魏外 ,先后还有以下三支:

    武阳房 ,据《新唐书? 宰相世系二上》,武阳房始祖出自李暠第七子李豫 ,李豫为东晋西海太守。《新唐书》所言李豫为东晋西海太守为误。西凉灭亡时东晋早已灭亡,正值刘宋。因此李豫当为西凉亡后出奔南朝宋 ,其后又归魏。李豫曾孙李琰之 “早有盛名 ,时人号曰神童”, “从父司空冲雅所叹异”,[ 5 ] ( 《魏书? 李琰之传》 )李琰之历事孝明、孝庄、 孝武诸帝,武帝时官至侍中、 车骑大将军、 左光禄大夫、仪同三司。子纲、慧跟随孝武帝入关。此族在隋唐时仍仕途通泰。李纲子李充节 ,隋开皇中 ,频以行军总管击突厥有功 , “位上柱国、 武阳公、 朔州总管” 。[ 6 ] ( 《北史? 序传》 )李充节子大亮 , “少有文武才干”,隋末任庞玉行军兵曹。入唐 ,以军功迁右卫大将军、 武阳懿公 ,兼工部尚书。此族在唐初 “犹有关西风气”。[ 7 ] ( 《旧唐书? 李大亮传》 )李怀达 ,为李暠子李翻之子 ,李宝之弟。李宝归魏 , “遣弟怀达奉表归诚”,北魏世宗为了表彰李氏兄弟 ,授怀达散骑常侍、 敦煌太守。[ 5 ] ( 《魏书? 李宝传》 )怀达仕魏 ,后嗣不显。

    李抗 ,李宝之弟。西凉灭亡 ,李抗 “自凉州渡江左 ,仕刘骏 ,历晋寿、安东、东莱三郡太守” 。李抗子思穆 ,孝文帝太和十七年(493 年)从汉中归北魏 ,官至安北将军、 营州刺史。嫡子李斌袭爵 ,官至散骑常侍。[ 5 ] ( 《魏书? 李宝传》 )李抗一族随着北魏王朝的灭亡 ,其后裔不见于史传。

三、 “当世盛门”

与北魏王朝之关系

    李宝等归魏 ,李暠家族成员从割据政权进入中央政权 ,至其子李冲时 ,李氏家族在门阀社会的贵盛达到了顶峰阶段 ,李冲可作为该族的标志。 《魏书? 李宝传》

评论: “李氏自初入魏 ,人位兼举 ,因冲宠遇 ,遂为当世盛门。” 唐长孺先生认为

“决定陇西李氏第一流高门的主要因素是当代官爵。特别是由于李冲的宠遇” 。(

P83)孝文帝确定门阀固然以官爵为标准 ,李冲受器重与文明太后的私情不无关系 ,但在官爵、 宠遇的背后掩盖着的是李氏成员积极参与政治 ,协助文明太后、孝文帝大力推行汉化政策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,李氏成为 “当世盛门” 与其和北魏皇室利益更趋一致密不可分。

    李冲为李宝幼子。孝文帝即位之初 ,迁升为秘书中散 ,管理宫中文案, “以修整敏惠”,逐渐得到孝文帝及文明太后的信任。北魏初年 ,为笼络汉族豪族地主 ,实行宗主督护制,地方基层政权依然掌握在豪强地主手中。在宗主督护制下 , “民多隐冒 ,五十、三十家方为一户”,使北魏赋役对象大大减少。李冲洞察其情,建议地方基层组织实行三长制代替宗主都护制。文明太后对李冲的建议很赞赏 ,让公卿大臣讨论。中书令郑羲、秘书令高矻等都反对立三长制;魏宗室太尉元丕赞同。文明太后认为“立三长 ,则课有常准 ,赋有恒分 ,苞阴之户可出 ,侥幸之人可止” 。力排众议 , “遂立三长 ,公私便之” 。[ 5 ] ( 《魏书· 李冲传》 )郑羲、 高祐为荥阳、渤海的大族。李冲之所以提出立三长制,这和其家世有关,李氏遭受国破家亡之难,失去作为豪强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----奴婢、 部曲 ,对皇权的依附性更强 ,可以毫不保留地帮助北魏进行改革 ,因而他们是北魏皇室大力改革、实行汉化的忠实伙伴和同盟军。

    文明太后驾崩后,孝文帝对李冲的信任有增无减。李冲对拓拔氏最大的贡献在于参预孝文帝改革时对典章制度的制定。孝文帝制定礼仪律令 , “虽自下笔 ,无不访焉”。太和十六年(492 年) ,北魏仿魏晋官制改制百司 ,疏属非太祖子孙及异姓王五等爵位的改降 , “以冲参定典式”。十月 ,依历代王朝营建宫室之制 ,任命李冲与司空、长乐公穆亮及大匠董爵营建洛阳,“冲机敏有巧思 ,北京明堂、圆丘、 太庙 ,及洛阳初基 ,安处郊北 ,新起堂寝 ,皆资于冲” 。李冲卒后,孝文帝比之晋之杜预 ,葬于覆舟山 ,近杜预冢。太和二十二年(498 年) ,孝文帝自邺还洛 ,途经李冲墓 ,卧疾望坟 ,潸然泪下。李冲患疾时 ,孝文帝曰: “仆射(冲)执我枢衡 ,总厘朝务 ,清俭居躬 ,知宠已久。朕以仁明忠雅 ,委以台司之寄 ,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 ,一朝忽有此患 ,朕甚怆慨。 ”[ 5 ] ( 《魏书· 李冲传》)足见其对李冲的倚重。

    李氏因李冲显贵 , “兄弟子侄 ,皆有爵官 ,一家岁禄 ,万匹有余 ,是其亲者 ,虽复痴聋 ,无不超越官次” 。据《魏书》中李宝、李冲、李延璟三传统计,明确见于记载的李氏成员 66 人 ,其中出仕者 59 人 ,封爵或袭爵者 17 人。五品以上 47 人 ,一品(包括从一品) 7 人 ,二品(包括从二品) 3人 ,六七品仅 11 人,而且所任官职多为清要之职。在北朝门阀社会里很少有世家大族达到如此荣耀的地步。

    李氏在北魏王朝的显贵,以及与北魏宗室之紧密关系也从婚姻关系上体现出来。《资治通鉴》 卷 141 建武三年(496 年)载: “魏主(孝文帝)雅重门族 ,以范阳卢敏、清河崔宗伯、荥阳郑羲、太原王琼(王慧龙孙)四姓 ,衣冠所推 ,咸纳其女以充后宫。陇西李冲 , ……当朝贵重 ,所结姻娅 ,莫非清望 ,帝以其女为夫人。 ” 这从婚姻关系上确定了陇西李氏与山东甲姓并列的地位。

    李氏被确定为北魏宗室联姻对象 ,同时又与山东士族结成错综复杂的联姻关系。这从《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》 所载元勰妃李媛华墓志[ 8 ] (P3)集中反映出来: “亡祖讳宝”, “亡父讳冲”,“司空、清渊文穆公” ; “夫人荥阳郑氏” ; “兄延璟,今持节都督光州诸军事、左将军、光州刺史、清渊县开国公” ; “亡弟休纂 ,故太子舍人” 。 “姊长妃 ,适故持节、 抚军、 青州刺史、文恭子荥阳郑道昭” ;“姊仲玉 ,适故司徒主簿荥阳郑洪建” ; “妹令妃 ,适故持节、 抚军、 青州刺史、文子范阳卢首裕” ; “姊稚妃 ,适前轻车将军、 尚书郎中、朝阳伯清河崔勖”, “妹稚华 ,适今太尉参军事河南王元季海” ; “子子讷 ,字令言 ,今彭城郡王。妃陇西李氏 ,父休纂”, “女楚华 ,今光城县主 ,适故光禄大夫乐郡开国公长乐冯颢。父诞 ,故使持节、 司徒、 长乐元公” ; “女季瑶 ,今安阳公主 ,适今员外散骑侍郎 ,清渊世子陇西李昇,父延璟”从墓志记载可知陇西李氏联姻对象有清河崔氏、范阳卢氏、荥阳郑氏、元魏宗室。此外从墓志中还可看到 ,元氏宗室如娶了崔、卢、李、郑某一家女儿时,实际上和这 4 家都联了姻。李媛华长姊、次姊嫁给荥阳郑氏,三姊嫁范阳卢氏,四姊嫁给清河崔氏,元勰娶李媛华,和崔、卢、李、郑4姓结成连襟关系。元勰与李媛华所生子子讷,又娶其舅父休纂女儿为妻。元勰女季瑶又嫁与舅父李延璟暠子李昇为妻,两家都是姑表姊妹兄弟互为婚姻。

    李氏与北魏统治者血缘的紧密结合 ,使其二者在政治利益上更趋一致。北魏末年 ,时在其衰落过程中 ,李氏成员极力挽救王朝的覆没。武泰元年(528 年)北魏明帝崩 ,死因不明。尔朱荣举兵向阙 ,引迎驾百官于行宫西北 ,朝官集聚 ,尔朱荣责问明宗之死 , “因纵并乱害 ,王公卿士皆敛手就戮 ,死者千三百人”。[ 5 ] ( 《魏书· 尔朱荣传》 )河阴之变中,李氏成员七人遇害。这对李氏家族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。尔朱荣拥立的孝庄帝元攸 ,其母为李妃 ,乃李冲之外孙。尔朱荣专横跋扈 ,以武力干预朝政 ,孝庄帝不甘作傀儡皇帝 ,阴图尔朱荣。李氏作为孝庄帝的外戚 ,自然成为可靠的同盟军 ,积极协助孝庄帝。李义邑, “庄帝居藩之日 ,以外亲甚见亲昵 ,及有天下 ,特蒙信任 ,尔朱荣之诛 ,义邑与其事。” [ 5 ]《魏书· 李宝传》 )李昇 , “尔朱荣之死 ,武毅之士皆暠进” 。[ 5 ]( 《隋书· 李延传》 )尔朱荣死 ,其侄尔朱兆举兵入洛杀孝庄帝 ,李延璟以外戚见害 ,又有 7 位李氏成员以参与诛杀尔朱荣被杀。“河阴之变”,东、西士族同遭杀害 ,然在诛杀尔朱荣事件中,李氏家族付出的代价是当时任何士族无法比拟的。

    北魏分裂 ,给李氏家族带来了又一次大的变迁。魏武帝入关 ,李冲一系 ,李暠子 “礼成年七岁 ,与姑之子兰陵太守荥阳郑颢随魏武帝入关” 。[ 9 ] ( 《魏书· 李礼成传》 )李琰之一系 , “二子纲、 惠 ,并从出帝入关” 。 [ 5 ] ( 《魏书· 李琰之传》 )北魏分裂 ,使得李暠家族仕魏后聚族居住山东 ,成为分居关东、 关西二大支。此时 ,其族因为支脉繁衍 ,血缘关系的疏远 ,居地的分散,已成为一个分散的家族群。

    东西魏、 隋时 ,李氏依然是 “帝室姻娅”,李宝长子承之曾孙谧 , “齐武成中尚神武(高欢)女浮阳长公主 ,拜驸马都尉、南青州刺史” 。[ 6 ] ( 《北史· 序传》 )李昇子礼成 “妻窦氏没 ,知高祖(隋文帝)有非常之表 ,遂聘其妹为继室 , ……及高祖为丞相 ,进位大将军 ,迁司武大夫 ,委以心膂” [9 ] ( 《隋书· 李礼成传》 )然此时李氏的婚姻关系发生倒转 ,由当初帝室主动聘李氏女为妃 ,而转为李氏主动攀附新贵 ,娶其女为妇,企图通过联姻保持其政治地位。至唐初李氏虽和当朝新贵裴寂、房玄龄等有姻亲关系 ,但李宝一系唐高宗时依然受到贬抑 ,与山东崔、卢、 李、 郑同样被列入禁婚嫁的对象。

四、 结论

    陇西李暠家族和与之齐名的山东士族崔、卢、李、郑、 王相比有如下特征:

    1陇西李氏并非魏晋旧族 ,他是鲜卑贵族、汉士族合流时制造出来的新士族。陇西李氏之先前汉时是武将世家 ,在汉魏晋门阀士族形成、 发展过程中 ,已衰落为陇西寒门。晋末十六国时期 ,作为寒门的陇西李氏开始崛起 ,北魏初年李暠建立西凉 ,其家族成为小王国的王室。西凉灭亡后 ,李暠子孙仕魏 ,至李冲跻身北朝第一流士族之列 ,其发迹变泰,显然是暴发户。

    2李氏作为亡国小朝廷的后裔加入北魏政权 ,失去了豪强割据的社会基础 — — — 宗族、 部曲。山东士族则与之相反。最典型的莫过 《北史· 李灵传》载葛荣率数万大军南下,李元忠亲率宗党作壁垒自保。李元忠坐在大槲树下 ,亲自督战 ,对违命者前后斩杀 300 多人 ,葛荣进攻屡次受挫。李氏能抗葛荣数万之师,宗族、部曲之盛可想而知。拥有强大的割据基础的世族大家从某种程度来说 ,为了自身的利益对皇权有一定的游离性;李氏为保持自己的社会地位 ,只有依附于皇权 ,并和皇权紧密结合在一起。因而李氏对皇权依附性更强 ,这从李冲在北魏改革中的作用 ,以及李氏成员协助孝庄帝诛杀尔朱荣可以得到证明。正是由于李氏对皇权的依附性 ,及与皇权利益的一致性 ,仕魏后很快取得了与五姓七家并列的地位,遂成当时盛门。李暠家族兴起于十六国动荡时期。李暠建立西凉政权 ,招抚流亡 ,发展生产 ,无疑是起到了保境安民的作用。其后裔仕魏后 ,特别是李冲大力协助孝文帝改革,对促进鲜卑族的汉化及鲜卑贵族与汉士族合流起了促进作用。隋唐之际 ,在门阀士族衰落的时代 ,李氏成员以门第、婚姻自矜 ,起到了强化门阀士族观念的作用,这也是应注意到的。